夏日的傍晚总是格外慵懒,蝉鸣声里混杂着空调外机的轰鸣。我正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上补作业,余光瞥见后门被轻轻推开。林深抱着篮球站在走廊尽头,夕阳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,校服领口松垮垮地挂着,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疤痕。
"要不要来场夜战?"他把篮球重重砸在水泥地上,金属搭扣与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。我正要开口拒绝,却见前排几个男生突然集体后仰,像被无形丝线牵动的提线木偶。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,正撞见林深弯腰捡球的瞬间——运动裤的裤脚掀起小半截,露出脚踝上蜿蜒的淡粉色疤痕。
这让我想起上周体育课换衣服时,偶然瞥见他脚后跟结痂的伤口。当时他正蹲在器材室门口,用校服袖子反复擦拭沾满灰尘的球鞋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水泥地上拖出细瘦的斜线,像株被雨水打蔫的芦苇。
"你的脚..."我鬼使神差地开口,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细弱的颤音。林深猛地转身,篮球砸在我手边,在课桌上弹跳着滚向讲台。他耳尖泛红的样子和那天在医务室补课时的模样重叠——那时他裹着纱布蹲在走廊拐角,校医递来止疼片时,他低头盯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脚,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。
晚自习的铃声惊醒了凝固的空气。林深默默捡起滚到讲台下的篮球,转身时校服下摆擦过我的手腕。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,混着运动后特有的汗酸气息。突然有温热的东西贴上脚心,惊得我猛地跳起来,却见林深憋着笑退到门边,篮球在他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弧线。
"你...你故意的?"我跺着脚,脚心残留的触感还泛着酥麻。林深把篮球抛向空中,球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,"上周你帮我处理伤口时,也是这么问的。"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,横亘在我们之间,"当时你说,脚心痒的时候,轻轻挠两下就能好。"
记忆突然倒带回那个暴雨突袭的午后。医务室里,我蹲在他面前,用碘伏棉签一点一点清理他脚踝的擦伤。他咬着牙不吭声,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,直到我伸手去摸他脚心。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,我顺势用棉签画圈,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。
"后来..."林深的声音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,"我总担心你会嫌弃。"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斑,我看见他锁骨处的疤痕又深了一寸,像是被时光反复揉皱的纸页。他忽然蹲下来,把篮球塞进我怀里,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脚心。
"现在不嫌弃了?"我故意板起脸,却见他耳尖又红起来。晚风掀起窗帘,送来远处操场上的喧闹声,混合着林深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篮球,表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,突然想起上周他帮我系鞋带时,也是这样把球塞进我手心。
月光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,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投出交错的形状。我忽然明白,有些疤痕不是伤口,而是时光留下的印记。就像林深脚踝的淡粉色痕迹,像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旧伤,像我们之间那些欲言又止的午后,像他总在篮球撞击声里藏起的耳尖泛红。
下课铃响起时,林深已经不在教室。我摩挲着篮球上凹凸的纹路,突然觉得掌心的触感不再刺痒。窗外蝉鸣依旧喧嚣,但那些被月光浸透的时光,已经悄悄在记忆里酿成了琥珀色的糖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