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在青石板路上,我总爱趴在奶奶家的木窗台上,看她在院子里侍弄花草。奶奶的银发像月光织成的发带,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响起的咳嗽声,是我最熟悉的晨曲。她布满皱纹的手掌托着刚摘的桑葚,轻轻放在我沾满泥土的裤腿上,这个动作从我记事起就重复了整整十八年。
奶奶的蓝布围裙口袋永远装着两样东西:一包治疗咳嗽的草叶,还有我小时候的乳牙。记得去年冬天我发高烧,她整夜用艾草水给我擦身,额角的汗珠和药罐的热气混在一起。凌晨三点我烧得说胡话,她却把滚烫的毛巾敷在我额头,自己却只裹着薄被。第二天清晨,我发现她蜷在藤椅里睡着了,膝盖上还摊着本《本草纲目》,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药方。
每周三下午是奶奶的"秘密时间"。她会把晒干的金银花装进玻璃罐,让我用竹筒敲打陶土罐。叮叮当当的声响里,她教我辨认不同草药的形状:"这个像小船的叫紫苏,那个像星星的是车前草。"去年春天我随父母去外地读书,临行前她连夜织了件枣红色毛衣,袖口还特意缝了十二颗小纽扣,说每天摸一颗就能想起她。现在那件毛衣还整整齐齐叠在我的行李箱里,每个纽扣都像星星般发着微光。
奶奶的藤编竹篮里永远装着各种惊喜。清晨摘下的枇杷会变成清甜的糖水,午后的蝉蜕能熬成润喉的汤,就连雨天漏进屋檐的水珠,她也能接进陶罐养蜗牛。最神奇的是她种的月季,从春到冬始终开不谢,粉白的花瓣落在我作业本上时,她总说:"你看,连花都比你乘。"去年我考了双百,她把奖状贴在窗边的相框里,旁边还摆着去年生病的我,两个照片中间的玻璃上,用手指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。
如今每当我经过老槐树,总能看到奶奶在教新搬来的邻居认草药。她佝偻的背影和树影重叠,像极了当年教我背《悯农》的模样。前些天收拾房间,发现她偷偷塞给我的铁盒里,除了我的乳牙,还有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用铅笔写着:"要像小树苗那样长高,别让奶奶走不动路。"这句话和窗台上那盆永不凋谢的月季一起,成了我书桌上最珍贵的摆设。
暮色染红西边的天空时,奶奶又该去井边打水了。我望着她蹒跚的背影,忽然明白最熟悉的人不是每天见面的人,而是那些把星星缝进毛衣、把阳光揉进药香的人。她教我认识世界的方式,就像春风化雨,无声无息地浸润着生命的年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