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橡皮擦突然滚到我脚边,金属外壳磕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我弯腰去捡时,余光瞥见小林正慌张地往书包里塞东西,深蓝色校服领口沾着半块墨水渍。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在放学后遇见他这个样子,我下意识攥紧橡皮擦,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
那天清晨的数学课让我记忆犹新。小林突然把课本往桌上一拍,冲着讲台上的张老师喊:"您昨天说'方程的解就是未知数的值',可我的作业本上明明写着'解是方程存在的条件'!"全班目光瞬间聚焦在我们之间,粉笔灰簌簌落在老师灰白的头发上。我分明看见小林在笔记本上划拉了三个感叹号,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刺眼的蓝。
"小林,昨天我教的是..."张老师话音未落,小林已经抓起书包冲出教室。我追到走廊时,他正把墨水瓶往垃圾桶里猛塞,深褐色的液体在瓶盖弹开的瞬间溅到我的帆布鞋上。那天下午值日时,我蹲在洗手池边搓洗鞋面,听见小林在隔壁隔间打电话:"我爸说再考进前十名就取消我的手机..."水珠顺着瓷砖缝隙滴落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误会的高潮发生在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。当我把"年级第一"的奖状递给母亲时,她突然转头看向教室后门——那里站着穿深蓝校服的身影。小林母亲红着眼眶冲过来,抓住我的手腕质问:"你儿子上周偷拿了家里两千块钱!"我僵在原地,看见小林父亲涨红的脸,听见母亲颤抖的声音:"他书包里装着整整齐齐的零钱袋,还有张写满借钱的纸条..."
暮色漫进教室时,小林蜷缩在座位上抽泣。我默默把数学笔记推到他面前,扉页上还留着上周他画的那幅简笔画:两个小人手拉手站在方程式海洋里。"你昨天说的解的条件,"我指着最后一道大题,"其实是指方程有解的前提。"他抬起头,泪痕在鼻梁上凝成两道弯月。
那天傍晚的操场格外安静。小林把新买的手机递给我时,屏幕还亮着未读消息提示。他母亲红着眼眶把手机塞进我手心:"这是你爸刚发的工资。"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远处传来不知谁在哼唱《送别》。我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撞见他偷偷把借阅卡塞进流浪猫的窝,想起他总在课间帮值日生擦黑板,想起他笔记本扉页用铅笔写的那行小字:"解铃还须系铃人。"
此刻我摩挲着橡皮擦上的凹痕,金属表面已经磨得发亮。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,像是时光在轻轻翻动书页。原来每个方程都有隐秘的解,就像误会终会在某个转角遇见答案,而真正的解,是让彼此看见对方眼里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