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蝉鸣在纱窗外此起彼伏。我总爱趴在厨房的玻璃窗上,看外婆握着那柄斑驳的菜刀,将猪肉剁成细碎的雪沫。案板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银发,却让我的鼻尖始终萦绕着一种奇妙的香气——那是猪肉与青葱在铁锅里共舞时散发的独特芬芳。
【食材篇】
厨房角落的陶罐里,腌了三天的里脊肉泛着琥珀色的光泽。外婆说选肉要"三指宽、两指长",这样的厚度既能保持嫩滑又便于入味。青葱要挑叶脉清晰的,剥皮时连根带泥的土腥气最是提味。案板旁散落着青瓷碗,盛着用米酒调匀的淀粉水,那抹米酒的醇香总让我想起儿时偷喝的酒酿圆子。
【刀工篇】
菜刀与砧板相击的脆响惊醒了午睡的猫咪。外婆的刀法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,三指抵住刀背,掌心虚握刀柄,手腕轻抖间,猪肉便化作细如发丝的银绦。青葱则要切马蹄段,每段须留半片翠叶,这样在油锅里翻滚时才能保持碧玉般的色泽。最妙的是那片薄如蝉翼的葱白,总被她悄悄夹在肉丝最末端,说是要让每根肉丝都裹上阳光的味道。
【火候篇】
铸铁锅在灶台上滋滋作响,外婆的围裙口袋里永远揣着半块老姜。当油温升至"木筷插入冒青烟"的临界点,她忽然关小火,将肉丝滑入锅中。滚油裹着肉丝转圈,瞬间腾起三尺白雾,外婆用长柄木勺轻轻推拨,如同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。青葱段在油锅里翻飞,渐渐蜷曲成翡翠色的浪花,这时才撒上那片珍藏的葱白,最后沿锅边淋入一勺米酒。
【收尾篇】
当酱油的焦香与米酒的醇厚在锅中交融,外婆总会从围裙里摸出个青花瓷碟。她将肉丝堆成小山,浇上金黄的蛋液,用筷子轻轻划出波浪纹。最后撒上葱花,那抹翠绿与红亮的肉丝相映成趣。我总忍不住偷吃几根,烫得直呵气,却停不下嘴。外婆笑着往我嘴里塞了颗腌萝卜,酸甜的脆响在舌尖炸开,瞬间浇熄了嘴角的油星。
暮色漫进厨房时,餐桌上那盘炒肉丝已凝成琥珀色。瓷盘边缘结着细密油花,像是给菜肴镶了道金边。我忽然发现,这看似简单的家常菜里,藏着太多时光的密码:米酒是外婆酿了二十年的陈酿,青葱是院中那棵老葱树的新芽,就连那柄菜刀,也磨去了三指长的刀刃。原来最珍贵的味道,从来不在复杂的调料里,而在代代相传的烟火气中。
此刻窗外的蝉鸣依然喧嚣,但我知道,当某天我也能握住那柄温润的菜刀,在铁锅里跳起属于我的刀工之舞时,那些氤氲的热气里,必然也会升腾起同样的芬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