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挂钟滴答作响，粉笔灰在斜射的阳光里起舞。我望着讲台上那盆半枯的绿萝，叶片边缘泛着焦黄的痕迹，突然想起去年此时，我们班正在为运动会接力赛紧张集训。那个总爱在课间逗弄我的女生，此刻正伏在课桌上补觉，阳光穿过她垂落的马尾，在课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记得初秋开学那天，我攥着新领的校服站在走廊尽头。班主任张老师抱着一叠作业本迎面走来，深蓝色衬衫被汗水洇出浅浅的月牙。"小林同学？"她将作业本递给我时，指尖在封面轻轻摩挲，"上次你说想参加校刊美术社？"我慌忙点头，却注意到她无名指上那枚银戒——后来才知道是结婚二十年纪念戒指。那天我们聊到暮色四合，她办公室的绿萝还蜷缩在塑料花盆里，叶尖沾着水珠。

真正让我融入集体的是那次运动会。作为替补队员的我在起跑线后坐了整整三天，直到接力棒第三次传到我们班手中。决赛那天暴雨突至，看台上飘满湿漉漉的校服外套。当最后一棒冲过终点时，我看见替补席上的男生们集体冲进雨幕，把浑身湿透的我们围在中间，有人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递来姜茶，有人用校服下摆擦去我睫毛上的雨水。领奖台上，我们五个人手忙脚乱地给绿萝换盆，泥水溅上奖牌也不曾松手。

冬天的晚自习总是格外漫长。那次月考数学失利，我躲在器材室哭到天黑。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，递给我她女儿中考时用的错题本。"你看这道题，"她指着本子上的红笔批注，"三年前我也在这里哭得打翻过墨水瓶。"她掏出手机给我看相册，二十年前的她穿着碎花裙站在教室窗前，背景里绿萝的藤蔓正攀上铁艺窗框。那天我们蹲在器材室地板上，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了整晚函数图像。

毕业典礼前夜，全班在空教室里办小型画展。我负责布置墙上的照片展，发现张老师悄悄把二十年前的毕业照和今年的重叠在一张相框里。月光透过气窗斜斜地切过绿萝枯黄的叶片，在地面投出细长的影子。有人突然唱起校歌，歌声里混着雨滴敲打铁皮屋檐的节奏，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暴雨中的接力赛场。

此刻绿萝终于抽出新芽，嫩绿茎秆上缀满米粒大小的花苞。张老师正在给花盆换土，二十年前的她与今天的她隔空相望，中间隔着无数个在粉笔灰中生长的清晨与黄昏。我轻轻擦拭她手背的泥土，忽然明白有些成长就像绿萝的藤蔓，总在看似停滞的时光里悄然攀援，直到某天回首，发现早已缠绕成生命的年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