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尚未褪去,教室后窗的槐花却已簌簌落了一地。我望着前排女生被阳光镀成金色的马尾辫,她忽然转身递来半块薄荷糖,甜香混着槐花香漫过课桌,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。这个总穿着淡蓝校服的姑娘,用她清亮的笑声在十六岁的天空刻下温柔的弧度。
数学课代表收卷时总会习惯性踮脚够最上层的作业本,她便悄悄绕到教室后排,用带着笑意的眼神追随着他笨拙的平衡。当那个总爱打瞌睡的男生把本子递还时,她忽然从兜里掏出个橘子塞进他手心:"上次你帮我捡的橡皮,今天还你个甜的。"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,她手腕翻转的弧度像初春柳枝抽芽,连窗外的麻雀都忘了啄食,歪头望着这个把挫折酿成蜜糖的姑娘。
周末的旧书市集总能看到她支着画板的身影。褪色的帆布包里装着速写本、水彩颜料和几支钢笔,她总在摊位前蹲上半天,为流浪猫画水墨肖像,给卖糖画的老人添几笔云纹。某个暴雨突至的午后,她把刚完成的《雨巷》系列作品铺在屋檐下,雨水顺着宣纸的沟壑蜿蜒,却浇不灭她举着伞在雨中雀跃的模样。摊主老伯送她半块桂花糕时,她笑着把淋湿的画纸卷成筒,说这样才像《清明上河图》里那支游龙舞。
去年校运会她作为替补队员临时上场,百米赛道最后十米突然崴脚。看台上爆发的惊呼中,她却笑着单脚跳过终点线,膝盖渗出的血珠在阳光下格外刺眼。颁奖时她把银牌挂在受伤的右腿上,转身对跌坐在地的对手说:"明年我们换跑道,你跑短道我跑长距离。"那天黄昏,她蹲在医务室门口给所有伤员画康复漫画,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像春蚕啃食桑叶般认真。
毕业典礼那天,她把全班同学的名字都画成漫画人物挂在教室墙上。粉笔写的赠言里藏着薄荷糖的碎屑,我摸到她偷偷塞在课本里的便签:"要永远像现在这样,把眼泪酿成星星。"离校前夜,她蹲在空教室给每张课桌都画上小太阳,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发梢,那些跳跃的光斑仿佛她笑起来的酒窝。
如今每当我经过母校的槐花树,总能看见树影婆娑间有淡蓝色校服的轮廓。她依然会在雨天为迷路的孩子画指北针,在晚自习时把薄荷糖分给打瞌睡的同学,用笑声把所有阴霾都晒成透明的糖纸。那些被她点亮的瞬间,早已化作星辰缀在青春的天幕,每当暮色四合,便有细碎的银光从记忆深处流淌出来,像永不褪色的虹。